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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牢房


翌日,云梦殿中

        空气中流动着紧张不安的气氛,好似要将屋里的人吞噬。

        跪下的几人交代完前因后果,背上都湿了一片。

        重又听了一遍阿福和以刘琦为首的几位太医的回禀,韩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昨夜他又命人重新去检查了韩筠殿中的几盆韵雅花,果不其然的发现了几片沾着魇毒的花瓣。

        罢了,他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下。

        韩屹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痛苦和疲惫。

        “你怎么想。”韩屹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无生。

        无生收起了往日淡淡的笑容,语气也有几分凝重:“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破绽。”

        “但,也有可疑之处。”无生又答。

        韩屹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无生低低的回答:“若陆大人真的是加害世子的凶手,那魇毒下完之后为何不直接弃之,反而将其留在寝殿花盆中,这不是明智之举。”

        “还有那瓶身底下虽刻着崇州地方官窑烧制的印记,但陆大人若真要下毒,又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陆大人并非是愚昧之人。”

        韩屹点点头,语调低沉:“没错,确实如此。但此事若说是司空一族做的,也暂无可能。这些日子,你和你手底下的暗卫盯得紧,他们父子二人均未有什么异动。”

        “是,王上。司空烈对外称病,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府中闭门谢客,并未同外人有所交集,而司空彻这些日子去了诸州,督办重修水坝一事,眼下并不在都城中。”无生又继续说道。

        顿了顿,无生垂了眼,语调中有几分犹豫:“王上,还有一种可能。”

        韩屹抬起眼,看着他。

        “王后娘娘的母家与司空一族一向关系密切,她与司空彻又一直以表兄妹相称,若是——”

        “不可能。”韩屹挥手打断。

        无生垂了眼,并未继续往下说。

        “烟离嫁与我这些年,我虽与她并未有极深的感情,但她向来恭顺有礼。自怀轻来到宫中,她也并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就算她有嫉妒之心,也不会拿筠儿开玩笑,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也是南荣国的嫡长子。”韩屹缓缓开口,眸色凌厉:“她身为人母,一直将筠儿视为自己的性命,又怎会加害于他?她不会,也不敢。”

        韩筠被下毒一事,其实韩屹并不是未曾怀疑过洛烟离,但洛烟离一向恭顺乖巧,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的越矩之举。

        他从心底里根本不愿意相信,洛烟离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手。

        无生腰背微躬,低声开口:“是属下失言。”

        “世子被毒害一事,容属下再去查一查,但——”无生又抬起眼,眼神凝重:“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朝臣们怕是会更加激愤。陆景一事拖了如此之久,王上也该有个决断了。”

        “孤明白,无生,你随孤走一趟吧。”韩屹点点头,表情阴暗。

        京中天牢。

        韩屹缓步走近,躺在干草垫上的人动了动,在看清来人之后,他赶忙挣扎着起身。

        “罪臣陆景,见过王上。”陆景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只是在这狱中几月的功夫,他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头发和胡须几乎全白了,声音也变得喑哑。

        许是受过刑的缘故,陆景身上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长日待在狱中的污秽的臭味。

        “起来吧。”韩屹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他并未在意这些。

        “陆景,孤来问你。就如司空彻所说的,你究竟有没有行那些龌龊之事?”韩屹沉声开口。

        陆景听此,嘴唇微颤,一张苍老的脸上也显出了极大的痛苦与挣扎。

        沉默了半晌,他最终还是咬咬牙,低声回答:“回禀王上,下官辜负王上的信任,下官罪该万死。”

        陆景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语气中竟带着一丝解脱。

        韩屹皱了皱眉,低低的叹了口气:“孤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但你果然还是认罪了。”韩屹一番话说的奇怪,但陆景却能听懂他话中的弦外之意。

        陆景浑身一颤,他那苍老凹陷的眼窝里渗出了几滴浑浊的泪,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韩屹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孤也不再多问。”

        他转过身:“孤会对外宣称你已被处斩,但孤可以因怀轻之故保下你,却不能保下你府中的所有人。”

        “无生。”韩屹张口,牢门外又进来一人。

        无生走进来,应声跪在地上。

        “叫你手底下的暗卫护着他,秘密送往安全的地方,你应当知晓哪里是最合适的。”韩屹看了一眼无生。

        无生垂了眼,也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是,王上。”

        说罢,韩屹拂袖走了。

        无生看着韩屹的背影,神色凝重。

        韩屹此举有多危险他又如何不知?

        若是日后被朝臣们知晓陆景并未被处斩,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可是——

        到头来,他还是要护着陆景,护着陆怀轻的父亲。

        想到此,无生的眸子又黯淡了几分。

        陆景此刻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喘着粗气,他低声开口,语调中竟带着一丝乞求:“这位大人,你可知——”

        “你可知犬子在宫中有无被我所牵连?他如今可还无恙?”陆景的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关切与焦急。

        他与陆怀轻已有一年未见了,他在宫中的情形,陆景都不十分清楚,只能从陆怀轻多次寄来的家书中知晓一些细枝末节。

        无生打量着面前这个苍老的男人。

        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嫉妒陆怀轻。

        陆怀轻有韩屹对他的情,

        有时刻牵念着他的父亲,

        还有为了护着他可以豁出性命去的李沁月——

        而他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无生垂了眼,胸中涌出一股浓重的酸楚,但他并不直接回答陆景的话:“陆大人,从今日起,你便是一个已死之人了。王上命我将你送去安全的地方,你只需隐姓埋名、安心过完后半生即可,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

        “至于陆怀轻——”无生顿了顿:“希望他能够无恙吧。”

        无生话中的意思,陆景听的明白。

        末了,陆景低下头去,神色痛苦,他自嘲的说:“是我——是我不中用——”

        “罪臣,多谢王上——”

        陆景又重新跪下,朝着韩屹离去的方向重重的又磕了一个头。

        陆怀轻并未与陆景关在一处。

        陆景身在前朝的天牢之中,而陆怀轻则自己去了后宫的狱中。

        这里是平时犯了错的婢女太监们受刑的地方。

        此刻,陆怀轻正靠在墙壁上,眼睛微微地阖着。

        狱中到处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闻着令人作呕。

        陆怀轻一身的衣物已然被这狱中地面上不知是何的污秽之物弄脏,一头一向顺滑的青丝也稍显蓬乱。

        好似并没有被周遭的一切所影响,陆怀轻此刻正安静的阖着眼。

        阿福已交代过,给陆怀轻的饮食都一切照旧,不许有丝毫怠慢,可这餐盘来来回回送了好几次,陆怀轻却始终没有动过。

        他心中的疑惑正一点点被梳理清楚。

        关于那瓷瓶的来历,他已然想起,在他给韩筠送去韵雅花的前几日,有两名自称是雨落池的婢女来他殿中,换过几盆说是枯败的花。

        怕是在那个时候,瓶子已经被藏在了殿中的某个花盆当中。

        陆怀轻嘴角边泛起一丝苦笑,原来一切的布局自那时起就开始了。

        他深陷其中还懵然不知,当真是愚蠢。

        陆怀轻有些自嘲的想。

        怕是那个叫刘琦的太医也难逃干系。

        否则何以解释,这毒如此罕见,宫中其他太医都未曾见过,偏偏只有刘琦年少时见过一次,还能记得如此分明,这一切未免都太过巧合。

        但让他理不清的,唯独是那背后陷害他的凶手。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但他已然知晓,那人竟如此的恨他,甚至不惜要用韩筠——南荣国世子的性命来嫁祸与他。

        可是能在韩筠殿中下毒的人,必定是他身边的人,外人根本极难插手。

        能买通太医的人,同样也必定是宫中之人。

        到底是谁?

        陆怀轻眉头淡淡的皱了起来,心中充斥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半晌,陆怀轻睁开眼。

        他突然间想起,数月前,洛烟离带着韩筠在御花园中与他碰见,韩筠听说了自己被韩屹抱回营帐的事,一时高兴上来要摸他的脸。

        也是那个时候,洛烟离冷淡的说过,要韩筠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是世子,而陆怀轻只是一个奴才。

        那时,洛烟离眼中的轻蔑和不屑他看的分明。

        还有韩屹生辰宴那日,陆怀轻在承夕殿修剪枝叶,洛烟离来到殿中,头一回看向陆怀轻的眼神。

        那眼中带着震惊,以及,一丝丝的嫉妒。

        没错,是嫉妒和不忿。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和韩屹之间——??

        陆怀轻的脸色终于变的苍白。

        自他来到宫中,闲言碎语就一直不断。

        他尽量让自己忽视这些,可旁人,例如王后洛烟离,又怎能毫不在意?

        他真是蠢。

        陆怀轻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若此事真如他猜测的那样,那到底是怎样的恨,让洛烟离不惜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只为了嫁祸与他?

        韩筠何辜?

        他是南荣下一任的君主,也是韩屹唯一的孩子。

        他还不满六岁,那样的稚嫩纯净,却要因他而受此罪过——

        若是他还继续留在这宫中,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陆怀轻啊陆怀轻——”他喃喃的低语:“旁人说的没错,你当真是个祸害——”

        陆怀轻痛苦的闭上眼,神色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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