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七八岁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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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以后，二人隔着的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
吴征离开学校的前一晚上，云愿找到他，二人背靠背在操场上坐了一整晚，说了一晚上的话，具体说的什么已无法考证，只不过后来吴征一次酒醉后，透露了一星半点儿，我把这段对话整理了一下，当时应该是这样的。
“吴征。”
“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嗯。”
“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做我女朋友吧。”
“好，不过你以后可得娶我。”
“我会的，我会给你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让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你！”
“好，我相信你，我等着！”
很平淡的表白，没有山盟海誓，只有一个很普通的承诺，相信很多男孩子都曾经向女孩子说过同样的话，但大部分最后都成了泡影，而吴征却做到了。
我会给你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让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你！
整个晚上，云愿都没有安慰过吴征一句，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不需要别人安慰，她也没说以后我资助你等等的话，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同样不需要，也不会接受，她是个骄傲的女人，他是个骄傲的男人，两个骄傲的人，从来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
吴征开始为他的诺言而努力，他以为只要肯努力，就一定会成为人上人，像学校里那样，比别人付出更多，比别人更努力，就会成为第一名。
吴征无论做什么事，从未想过要做第二名。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社会和学校根本不一样，这不是一个仅凭努力就可以成功的时代。要想取得成功，光有努力是不够的，必须具备许多因素，其中背景尤为关键，许多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的起点，就是许多人挣扎一辈子都够不着的顶点。
吴征带着他的骄傲，去人才市场转了好几天，可没有单位愿意聘用一个没学历，没工作背景，连成年都还差一点，穿着土里土气的毛头小子。
身上那一点攒下的微薄奖学金越来越少，开始连吃饭都成问题，在生活面前，再骄傲的人也得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吴征也不例外，骄傲，首先得吃饱肚子才有资格。
最后他只能去饭馆里帮人洗碗，去工地上做苦力，在路口摆地摊，被城管撵得到处乱跑。
但他的收入除去房租水电等必要开支，也只能保证饿不死。可即使这样，在高考前夕，吴征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小盒子，里边装着一枚小小的银戒指。
“云愿，生日快乐！”
“谢谢你，帮我戴上。”云愿幸福的伸出白皙的手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等一下！”云愿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缩了回去，拉着不知所措的吴征上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家卖银饰品的店铺门口。
“戒指给我，在这儿等着！”云愿从吴征手里抢过戒指，小跑进了这家银饰品商店。
一阵子后，她小跑着出来，跑到吴征面前，把手掌摊开，“你看！”
是两枚一模一样的银戒指。
“你一枚，我一枚，你先帮我戴上，我再帮你戴，上边刻着我和你的名字，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
那天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是个非常好的天气，市区一家银饰品的店铺门口，一个穿着土气，袖口上还沾着油污的男孩子，郑重的把一枚戒指戴在一个长相清纯，笑容甜美，打扮时尚的女人的无名指上。
然后这个女孩也郑重的帮他戴上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我以后一定个你换个钻石的。”男孩认真的承诺。
“不，我不换，我这辈子就戴着它，死的时候都要戴着！”
“呵呵，你不会死的。”
“笨蛋，人都会死的。”
“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傻瓜”
那天他们第一次接吻，丝毫不顾周围怪异的眼神，他们眼里只有对方，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吧！
后来云愿实现了她的诺言，她一辈子再也没换过其它的戒指，若干年以后，她走上法场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戴上这枚戒指上路。
子弹穿过她头颅的一瞬，她笑了，是幸福的笑容。
吴征，我戴着这枚戒指，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也许还想起了她曾经的诺言：我这辈子就戴着它，死的时候都要戴着！
她做到了。
吴征继续努力奋斗，屡战屡败，四处碰壁，他开始心急起来，因为他答应过云愿，她上大学的第一笔费用，他一定帮她出，可是眼前的事实，别说学费了，连一日两餐都只能啃馒头度日。
高考结束后，吴征终于低下了他的头，“对不起，我没能赚到钱，你的第一笔学费，恐怕”
“什么学费？”
“你上大学的第一笔学费啊，我答应过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呵呵，如果你都考不上，那别的人就不用考了，全国的大学，你挑好了没，准备去什么地方？”
“到时再说吧，分数还没出来呢，走，我要你带我去吃烤串儿，庆祝我毕业吧！”
分数出来的那一天，吴征迫不及待的输入云愿的考号查询，查了几次后，吴征认为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
模拟考试一直稳坐第一的云愿，分数竟然是零！
云愿一点也没感到吃惊，“当然是零分啊，我压根儿就没去考”
“你疯了！”吴征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她说话。
“我没疯。”云愿嘟了嘟嘴，“我本来就不想念什么大学，那多没意思，我要去找工作，赚钱”
“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我乐意，你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你不要我了啊，你把我甩了啊”
吴征狠狠把云愿揽进怀里，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十七八岁的年华，是最美好的年华，十七八岁的爱情，是滔滔江水，是翻云覆雨，是风起云涌。
什么家世背景名车豪宅，统统见鬼去吧，在主流的价值观，那叫早恋，是错误的，但是，除了在那个时候，还有人的爱情会如此不顾一切吗？
那是为了对方，连高考和前程都可以放弃的勇气，成年人的婚姻和爱情夹杂了太多的杂质，他们应该反思。
当天晚上，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吴征的面前，他们用五分钟的时间，抽了一支烟，说了三句话。
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三句话的内容是什么，但从后边发生的故事中，可以猜到其中一句话应该是这样的，“你回去告诉云愿，让她好好参加复读，等她大学毕业的那天，我会去找她的。”
第二天，吴征就消失了，云愿哭着找遍了所有吴征可能出现的地方，可都一无所获，世界上最难找的人，是刻意躲你的人。
那个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没有qq空间，没有朋友圈更没有微博，甚至连网络都还没有普及，如果一个人要刻意躲着你，要找到他的线索难如登天。
吴征走了。
他没有回家乡，其实应该说他没有家乡，他的家乡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
他站在火车站，竟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何方。
命运之神再次扮演了幕后操盘手的角色，一个准备退票的民工，一张印着陌生城市名字的火车票，将吴征带到了一座三线小城市。
然而就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这座城市，就是彻底改变他命运的地方，当他踏下火车的一瞬，魔鬼已经开始朝他微笑。
这座城市是他的福地，也是他开启地狱之门的地方。
不过，和众多励志的故事一样，让你飞黄腾达之前，老天肯定先让你吃点苦头。
火车站门口的一家饭馆里，吴征接受不了一碗馄饨要五十块钱的天价，结果被七八个混子毒打一顿，并抢走了他的行李，将他塞进一辆面包车，然后扔在市郊一处城乡结合部。
那个时候恰逢千禧年，全国上下经济飞速发展，到处生机勃勃，无数人扔下手里的锄头，背起行囊踏上他们向往的城市，怀揣着做一个城里人的梦想。
接着梦想开始破碎，他们发现城市的生活还不如农村，但又不甘心，于是城乡结合部和城中村便成了他们最好的暂居之地。
本来偏僻的城乡结合部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充斥着各种打扮，说着各种口音的本地人和外地人，用鱼龙混杂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物欲的冲击下，这类地方渐渐变质为滋生犯罪的温床。
吴征命中注定属于这里，这里有适合他的养分和空气，就像浅滩上的鲨鱼一样，一旦跃入深海，将会天翻地覆。
那天从一家饭馆走出一个少年，喝得醉醺醺的，在一处墙根拉开拉链准备小便，突然发现旁边有个人在看着他。
“滚蛋！”少年骂咧了一句，然后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猛的扭过头，目光错愕，随即惊讶，最后满是欣喜。
“吴吴征！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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