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裴锦受了重伤，自是不好再奴役他带两人下山，于是三人徒步下山，一边下山一边遇到清风派弟子的尸体，裴锦都不忘一一撒上化尸粉，顾潜渊瞥了一眼且行且毁尸灭迹的裴锦，道：“裴小公子倒是一视同仁呐。”

        裴锦脸色苍白像是没听明白顾潜渊的嘲讽，回以一轻笑：“都是同门师兄弟，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祝余看着他，面对昔日同门，没有丝毫的同情与悲伤，裴锦真可谓是丧心病狂，让她更加笃定，他前面那些都是演的，包括对师父的敬重。

        到了渡口，祝余与顾潜渊来时的那一艘船仍旧停在此处，顾潜渊将祝余扶上船，凉凉的看着受伤的裴锦，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裴锦也浑似不介意，抿着毫无血色的唇自己艰难的爬上船，似乎是扯到了伤口，他的眉头轻皱。

        裴锦坐在船舱之内，顾潜渊在船尾撑船，祝余站在船头，这站位明眼人都能看出在防着谁，裴锦却似不知，闭眼在船舱内养神，真的像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倒是放心两人。

        祝余盯着他半响，觉得少年陌生，与初遇之时相差甚大，但是人嘛，总是有很多不同面，偶尔将不常示人的那一面展现出来确实会让人觉得陌生，但是若是常示人的哪一面才是虚假的，哪就过于可怕了。

        祝余移开眼，顾潜渊这回撑船依旧又快又稳，清河郡近在眼前，祝余都忍不住要夸一句：“顾潜渊，你这撑船的技术，若是以后寻不到生计，还能以撑船度日。”

        顾潜渊面对祝余算得上诅咒的夸奖，照单全收，道：“若本公子以后为渡江老叟，那定只做小鱼儿一人的生意。”

        “只为我一人撑船？”祝余有些惊奇，她本以为顾潜渊会反驳她，毕竟按照他的吃穿用行的派头，撑船对他来说是一种折辱。

        却哪料，顾潜渊道：“能为小鱼儿撑船，是顾某的荣幸。”

        这话说的让人内心升起几分愉悦，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好在清河郡已到，该下船了，裴锦适时睁开眼睛，十分清明，刚刚她与顾潜渊的话应当是一子不落的落入了他的耳朵，但是他却没有半分反应。

        祝余委托的老妇人将陆丰安置在了小虎家中，发现裴锦一言不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陆丰，祝余关注他半响，没有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情绪，便道：“裴小公子，你与你师兄就在一起养伤吧，我与顾潜渊在隔壁，若是有什么需求，叫我们就好，权当我们在报恩了。”

        裴锦撤开在陆丰生上的目光，道：“好。”

        将裴锦安顿好后，已近黄昏，顾潜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喝杯茶？”

        祝余回头，顾潜渊从身后的屋子中出来，他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杯子，夫妇屋外有一方石桌，暮色四合，河风送爽，有喝茶的意境，不忍扫了兴致，祝余道：“好。”

        顾潜渊将茶壶与茶杯放在石桌之上，倒上一杯水，天色渐暗，明月初升，晚风习习，河水潺潺，若不是此间事未了，倒是闲适，顾潜渊举头望明月，端起茶杯浅酌，感叹道：“此情此景，知己在侧，若是能再有一壶酒，便是死也无憾。”

        顾潜渊将她引为知己？祝余偏头看浅笑的人一眼，亦望向月空，十六月圆，确实是人间美景，她道：“虽无美酒，若是有好故事也不辜负这月色，顾公子没什么故事要讲吗？”

        “故事？”顾潜渊端着茶杯置于鼻尖轻嗅，模样陶醉“小鱼儿想听什么故事？”

        祝余看向天边明月，道：“顾公子的来历。”

        顾潜渊睁开眼轻笑：“本公子的故事无趣的紧，小鱼儿不怕听睡着了？”

        祝余道：“我听故事，从不睡着。”

        此番回答，是非听不可，她既被引做知己，那知己二三事，总要知道一两分，祝余今夜有不听到顾潜渊这个故事不罢休之态。

        顾潜渊察觉到了祝余的固执，双目微眯，几番思索，而后轻飘飘道：“家财万贯又命不久矣，左不过就是小人觊觎家财，谋财害命，家破人亡这几项乏善可陈的故事，实在是没什么讲头，小鱼儿不妨讲讲你的故事？”

        顾潜渊轻轻巧巧几句话，祝余从中窥得惨痛得过往，好奇顾潜渊什么身份来历是事实，但是并不等于祝余想要揭人伤疤，她岔开话题，道：“我的来历早已告知顾公子，也没什么可讲的了。”

        她的经历，比之顾潜渊好似确实不值一提，既不值一提，那便不提也罢，顾潜渊却突然偏头看祝余，片刻后轻笑道：“既然我与小鱼儿经历都是这般无趣，也算作是一种缘分，不若一茶代酒，饮了此杯？”

        祝余闻言，端起茶杯与顾潜渊举在半空中的茶杯轻碰，而后学着顾潜渊的模样，一杯饮尽，喝完之后，顾潜渊将茶杯蓄满，看向远在天边的明月，忽道：“可惜啊，十分好月，不照人员。”

        这声感叹，祝余有所感，她看向顾潜渊，他脸上的惆怅比起日日所见的笑多了几分真实，她今日这一问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祝余思索，要怎么开解才能将他的注意力转意，将她的身世讲的详细一点，或许能够安慰到他，在祝余苦苦思索之时，顾潜渊幽幽道：“这般好夜，却又不知死活的前来打扰，当真是可恶！”

        远处射来一箭，钉在石桌之上，激起些许碎石渣落在茶杯之中，顾潜渊凝视茶杯，似乎被这一行为激怒了，他拔起桌上的箭向来的方向掷去，惋惜：“可惜了这好茶。”

        话音甫落，便传来扑通重物落水之声。

        祝余看着桌上被箭簇射出的凹槽，射箭之人怕是修为颇深，旁人能入木三分，他能穿石三寸，既是有人派来杀他们的，修为高深不足为奇，可是顾潜渊生生将入石三寸的箭□□，他的手无缚鸡之力当真是假的。

        躲在暗处的人见被发现了，索性不装了，远处悠悠笛声传来，河面之上十几道人影破水而出，天上亦有几十道，祝余看清楚来人，又搭上凭空出现的笛音，猜出来人道：“血罗刹。”

        往日排除十几个对付五人，前日在清风派派出二十几个对付两人，今日恐怕不止五十人，越来越看得起他们了，今日的血罗刹呈合围之势，顾潜渊的泼茶为阵怕是起不了作用了。

        血罗刹前日吃了阵法的亏，今日不敢近顾潜渊的身，用上了弓箭这等远距离攻击的兵器，祝余看向顾潜渊，不知道他要如何应对，想起他刚刚掷剑，祝余召唤出她的竹剑，递给他道：“顾潜渊，看你的了。”

        顾潜渊接过竹剑，血罗刹见他有了武器，不再犹豫，漫天的剑羽向两人扑面而来，顾潜渊不慌不忙，他把玩着祝余的竹剑，忽然抬头盯着箭羽，眼中一片嗜杀，他在箭雨落下之际手腕转动，挽出剑花，将箭簇斩断，另一只手控制着断了的箭簇，将其调转方向，悉数奉还给射箭之人。

        刹那间，箭簇从血罗刹的脑中穿过，失去意识掉入水中，五十多血罗刹瞬间死了大半，此等场面本该让人震惊，祝余却毫不惊讶，她看着顾潜渊，相信他的实力远不止于此，应当深到她不可测，被压下的念头又起，顾潜渊是何人？

        顾潜渊像是没有注意到祝余的目光，他闲闲盯着没再继续攻击的血罗刹，血罗刹已经被练成了傀儡，它们不会恐惧，但是背后控制之人似乎被震慑到了，笛声骤停，余下的十几名血罗刹没了笛生的控制，落入水中遁逃。

        看了眼顾潜渊没有继续追的意思，祝余便也站着不动，顾潜渊发现她没有动，脸上的嗜杀消散，将竹剑归还给她，道：“小鱼儿被吓到了吗？”

        祝余接过剑，看轻笑的顾潜渊，摇了摇头：“没有，顾公子很厉害。”

        祝余并没有骗顾潜渊，她早就猜到顾潜渊不简单，他今夜的此番动作，她既没有特别吃惊，也没有害怕，只是，只是觉得他身上秘密太多。

        不知道顾潜渊是否信了祝余的话，他道：“去看看吗？”

        祝余顺着他的目光，紧闭的房门，没有丝毫动静的房内之人，道：“去看看。”

        顾潜渊走在她的前面，伸手推开门，房内没有点蜡烛，床上两人并排躺着，没有醒来的迹象，顾潜渊走到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熟睡之人，片刻后道：“屋内之人没事，出去吧。”

        祝余从善如流，道：“好。”

        出了房门，祝余与顾潜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刚刚那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都没醒，要么就是伤势太重，要么就是装的，他们今日查看了陆丰和裴锦的伤势，陆丰确实伤的过重醒不来，但是裴锦的伤，虽然看着重，没有一处在要害处，那么他便是装的。

        祝余有一个猜测，虽说八九不离十，但是还未经证实，她看着顾潜渊的面色，他刚刚之举，恐怕也在怀疑，既然如此，就等天亮之后，看看躲在暗处的人要作何表演。

        忽然，顾潜渊开口道：“夜还长，小鱼儿要休息一会儿吗？”

        祝余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天边的明月，赏月的兴致被败了，想来明日还需陪着唱戏，休息一下也好，祝余点头，走近屋内，寻了处裴锦与陆丰隔壁的房间，她在床沿，看着精神百倍的人道：“你不休息吗？”

        顾潜渊道：“很久没这么刺激过了，我需得回味回味。”

        回味命悬一线杀人之后的刺激感，祝余理解不了顾潜渊的怪癖，不再管他，和衣躺在床上，不知道是没了法力还是因为几个日夜没睡好，祝余躺在床上，不消片刻便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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