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忆
午后，陆怀轻带着月儿，遣了几个匠人，正欲去御花园里看看还有无地方需要重新修整，却一路上见各宫各院的奴婢太监们都在悄悄议论什么。
陆怀轻顿生疑惑，缓声问道：“月儿，宫外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月儿回头打量了下四周，轻声说：“公子，昨日王上处置了一批地方监察官员，人数大概有几百人，朝堂上各位大人们都在议论此事，人人都有些惶恐不安，许是怕自己被翻出什么错事被王上斥责。”
陆怀轻听后，眉宇间有些淡淡的疑惑，仿佛在思索什么。
月儿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忽然间有种感觉，自己服侍的这位陆公子，仿佛很能明白王上做事的意图。
到了御花园，这里的风景倒是别致，现在是初春时节，各色花朵争奇斗艳，风中送来淡淡的清香，叫人神清气爽。
不过令陆怀轻不解的是，御花园中的树木好似全是柳树。
柳絮漫天飞扬如白雪一般，虽然有种别样的美，但似乎有些太多了，路经此处的人都免不得沾染些许。
陆怀轻仔细打量了下周遭，开口问到：“各位老先生，为何这御花园中有如此多的柳树呢？”
其中一位匠人拱手作揖：“陆掌事有所不知，这柳树从前是王上的母妃何奈氏所栽，当时只栽了几棵。后来何奈氏离世，王上就每年在这里栽一棵柳树，不知不觉，已然有这么多棵了。”
陆怀轻听罢后静默良久，想到那个好似永远高高在上的君主，不知怎的，他对韩屹突然生出了一点点怜悯。
“何奈氏好似不是南方的姓氏呢。那老先生可知道何奈氏是因为什么离世的呢？”陆怀轻轻声问。
匠人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平常：“只是一般的病痛罢了，来，陆掌事，这是图纸，您看看哪里还要修整。”
陆怀轻看得出他的隐晦，没有多问，接过图纸看了又看，走近花圃旁，
“老先生，花房日录上说这花是去年移种在这儿的。这花虽然好看，但就大多数来说，越是艳丽的花香粉的气味也就越重。
现在是初春还不明显，等再过些时日天气热了，这味道也就更浓了，若是宫中有体质较弱的嫔妃经常来此，少不了有过敏之状。如此一来，王上看到了也心头不快。”
陆怀轻继续说着，“皇宫里富贵雍容的花多了，各嫔妃宫里的自然是少不了。在这里倒不如种些清丽脱俗的，气味不浓，倒也让人眼前一亮。”
老先生点点头，满脸笑意：“陆大人心思通透，别出心裁，王上当真没有看错人。”
陆怀轻谦卑一笑：“我本是罪人，王上一时怜悯才将我留在宫中，况且园艺之事我并不精通，老先生还是莫要抬举了。”
匠人恭敬地拜了一拜，：“陆掌事太过谦虚了，老身名叫程杉，若掌事不嫌弃，直称老身贱名便可，以后老身跟着您，还望您多多指教。”
“程老不必这般拘谨，您是长辈，园艺之事，以后还要您指点一二。”陆怀轻轻笑着，回了一个礼。
“程老，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请。”
韩屹在书房中坐了半日，觉得有些疲累，便外出走了走。
想来园艺一事已然交给陆怀轻，昨晚回寝宫时，西偏殿的烛火已熄了，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陆怀轻——韩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就好似，他本该叫这个名字一样。
出神想着，嘴角竟扬起了一丝弧度
一旁陪同的老太监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惊讶无比，但他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暗自揣测着韩屹在想何事。
不知不觉行至御花园处，韩屹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淡漠的伤感。
“这个时节，柳絮又漫天飞扬了吧。”韩屹低声开口，眼神中少有了浮现出一丝迷茫。
老太监在一旁微微躬身：“是的，王上。”
韩屹在原地站了片刻，缓缓抬步走了进去。
远远地，韩屹就看到陆怀轻带着几个匠人和奴婢，站在万紫千红的花圃旁，在图纸上比划着什么。
陆怀轻今日依旧没有将青丝束起，一阵风吹过，长发飞扬。
几缕扰人的青丝吹至身前，他抬手随意将其捋到耳后，无任何图案绣制的一袭白衣，此时越发显得陆怀轻的天人之姿。
漫天的柳絮在他周身飞扬，有些许停留在发梢之上，陆怀轻并未察觉，只是仔细的瞧着手中的图纸。
此情此景，韩屹并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多次想起，成为韩屹回忆中难以磨灭的一部分，日日锥心之痛，不绝如缕。
韩屹正看得出神，月儿首先察觉到韩屹的到来，赶忙拉了陆怀轻侧身。
陆怀轻神色一紧，悄悄掩饰过后缓步上前，屈膝：“参见王上。”韩屹一挥手，身旁太监和匠人们心领神会，悉数退下。
月儿走前有些担忧的望着陆怀轻，陆怀轻不动声色地回了她一个浅笑，意思是不必担心。
月儿点点头，安静地退下了。
韩屹朝前走了走，陆怀轻就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行至一处凉亭坐下，韩屹抬头望着漫天飞絮，静默不语。
“王上可是思念母亲了？”陆怀轻一双清亮好看的眼打量着韩屹的侧脸，不自觉的问了这么一句。
问完之后，他又很快发觉到自己的失礼，一时之间有几分局促。
除了初见时那莫名的熟悉感，他心里或多或少对韩屹是有些感激的，加之从程杉那里听闻了韩屹母后的事，这一番复杂的情感之外，又多了些对韩屹的一丝丝怜悯，或许也可称之为心痛他的过去。
韩屹扭头看向陆怀轻，眼中带着不明所以的情绪。
陆怀轻屈膝：“下官僭越了。”
良久，韩屹收回视线，漠然一笑：“何来僭越，起来吧。”
陆怀轻起身，也顺着韩屹的视线望去。
又是一阵静默，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们两个，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王上的母亲虽然离去了，但不管因为什么，她始终是最爱王上的人。”陆怀轻淡淡开口。
韩屹又重新看向他，一种熟悉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那好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往，他理不清。
“你不惧怕我。”韩屹开口，不是疑问，是肯定。
“为何惧怕。”陆怀轻笑了。只是浅浅一笑，却犹如花苞初绽时的惊艳。
韩屹鬼使神差般的起身，想要将陆怀轻发梢上的柳絮拂去，陆怀轻心中一惊，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得朝后退了半步。
韩屹的手停在空中，随后便无力垂下，嘴角边讽刺一笑：“看来孤王给人的印象确实不大愉快。”
“王上，下官——”陆怀轻抿了抿嘴唇。
“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韩屹打断，恢复了原本狠戾又僵硬的神情，“孤王寝殿的摆设也有些年份了，交由你打理，重新摆置吧。”韩屹又接着说道，心里头却十分烦躁。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对着一个男人发什么疯？
韩屹站起身，堪堪压抑着自己心底的异样，还未等到陆怀轻应声，他就很快的拂袖离去了，将那人和漫天飞絮留在身后。
https://www.bqbwx.cc/75963_75963960/2923795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bw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b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