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端
陆怀轻坐在窗边，一双清眸安静的看着窗外的亭子。
一旁的桌上放着早已凉下来的药膳，看样子似乎是没有动过。
为何这两日心中有些发闷？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
陆怀轻的眉眼中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忧虑。
莫不是韩屹在外出了事？
想到此，陆怀轻心中一颤，他缓缓地阖上眼，将心中那不好的感觉抛到一边。
这两天，他在宫中行走时便觉出了些不同。好似周围的婢女和太监都在看似不经意般的打量着他，向他投来的眼光中有轻蔑、有怜悯，还有些鄙夷，就连往日里与他还算交好的其他几位掌事也有些躲着他的样子。
陆怀轻心中有些疑惑，他隐隐觉得十分不安。
月儿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与平日里也有几分不同。她转过头来看了看窗边坐着的陆怀轻，又瞥见那桌上分毫未动的药膳。
她眉头皱了起来，神色更加复杂。
不知公子他是否已经知晓，他父亲下狱的事——
月儿暗自思索着，低低的叹了口气：“公子啊，这药膳翻来覆去热了好几次，怎么都不用些呢？”
月儿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她走到桌前，将药膳放进托盘里。
“月儿——”陆怀轻转过头，脸上有几分不安：“近日里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月儿听到这话神色一紧，但她很快调整好神情：“公子，您在这里乱想什么呢？这宫里一切都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啊。”
陆怀轻瞧不出她脸上有什么异样，只得转过头去，低沉的说：“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愿无事发生——”
月儿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并不接话。
“已经六日了啊——”陆怀轻缓缓地说，语声细微。
恍惚间，月儿听到这么一句。
她如此聪明，怎会不知自家公子口中所说的是何人。
月儿又重新看向陆怀轻，一时间神色复杂。
数千里外，一处宫殿内。
数百只油灯一起燃着，空气中的气味略微有些刺鼻，火光明艳的跳跃着，将殿内映照的十分亮堂。
一个老者斜靠在塌上，低低的咳嗽着。
坐在一旁的青年挽起宽大的袖子，正一勺一勺的给塌上的人喂药。
与青年那年轻俊朗的面容不同，他喂药的手却怪异的有些苍老。
这是那个叫做梧栖的男人。
又将一勺药缓缓的喂给眼前的老者，男人放下药碗，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梧栖，算算时日，那一劫也快要来临了吧——”老者睁着有些浑浊的眼，面部因身体的病痛而显得微微扭曲。
“是，父亲。”梧栖转过身来，又重新坐下。
他那一双深邃清冽的眼神此刻微微阖着，右手中又出现了那一团光雾。
与先前不同的是，此刻他手中的光团颜色略微有些发黑，转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不似先前看到的那样活跃耀眼。
“他总要面对的。”梧栖淡淡的说，眸中平静。
老者缓缓的坐起身，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枯槁的双手：“世间万物都难逃生老病死，偏偏我们一族的寿命却很长——”
“父亲，不必再说了，孩儿都明白。”梧栖点点头，神情中竟有几丝厌倦。
“这对于我们而言本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梧栖低声说。
老者苦笑着：“你说的不错，梧栖。我们原本可以预见一些事情的发生，却无法改变结果，只能尽力避免。”
“可是，我们必须尽力活着，我们还有非做不可的事——”老者说道此处，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片刻后嘴角便沾染了血迹。
“他太苦了——我们能做的不足以弥补他受到伤害的万分之一，尽管让他想起这些事也很残忍——”
梧栖又微微阖了眼，叹了口气：“父亲休息吧，您又吐血了。”
老者点点头，慢慢躺了下去。
男人俯身为他盖好被子，缓缓的走了出去。
关上殿门，迎面吹来一阵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
今夜的月色稍显清冷，男人抬起头，深邃明亮的眼中映照出天上那轮残月。
“身边所有的人都慢慢逝去，唯独自己这样不声不响的一直活着，这便是我们——”梧栖低缓的呢喃，神色厌倦。
“傅大人，您说什么？”一旁的婢女脸上有几丝疑惑，她并未听清。
“无事。”傅梧栖收起了目光，缓缓向前走去。
陆怀轻今夜又做了那个梦。
他的双手双脚被束缚着，仿佛被捆在木桩之上。
周围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烛火亮了起来。
他这才发觉，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还是像上次一般，那个人在怪异阴森的笑着。
可陆怀轻就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个人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没有片刻犹豫的向他刺来——
一刀——两刀——
陆怀轻却感受不到痛楚——
下一秒，那把刀直对着他的左眼而来——
“不！！！！”陆怀轻猛然睁开眼。
他坐起身来，身子不住的在发抖。
他不停地喘着粗气，整个人虚汗连连，早已把亵衣和干净的床榻打湿。
陆怀轻苍白的脸庞上也布满了虚汗，此刻，他的脑袋还在混沌发晕。
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绪，陆怀轻抬起手来擦了擦脸颊的汗珠。
他不是第一次如此。
自他来到南荣王宫之后，陆怀轻就开始做一些奇怪诡异的梦，有时白日里他眼前还会出现短暂的幻境。
陆怀轻原本并不过多在意，梦境而已，人人都会有。
但最近，他做梦却越发频繁了起来，同样的场景、同样诡异可怖的人。那个梦如此的真实，不管是场景中的细节还是自己手脚被束缚的触感，他都能实实在在的体会到。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上流下的、满地猩红的血。
可他唯独感受不到丝毫痛楚。
陆怀轻抬眼，看到了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有些清冷。
殿中很是安静。
他的神情有不安，有疑惑。
梦中的那个人，是自己么？
为何。
为何会做这个梦——
两日后，云梦殿。
韩屹和无生走进殿中，身上的衣衫还未来得及换下，身后跟着的是老太监阿福和掌銮仪大臣郑良。
看着案前堆积的奏章，韩屹的神情有些厌烦和不快。他微微扯开了自己紧缚的领口，走到桌前坐下。
“无生，你也坐吧。”韩屹摆摆手。
无生微微躬身，退到一旁：“属下站着就是。”
韩屹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片刻后，韩屹转过头来，看了看郑良和阿福，正色道：“孤不在南荣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有异动？”
郑良和阿福对视一眼，阿福神色恭敬，上前一步道：“回禀王上，宫中一切无恙，大小事宜王后娘娘都打点的十分妥当，并无大事发生，世子跟着太傅学的很快，近日里已开始练习射箭了。”
韩屹点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孤知道了。”
郑良神色中有几分慎重，他酝酿了一会儿，上前低声回答：“王上，朝中有些异动。”
韩屹原本略微缓和的脸听到这话，立刻阴鸷了起来，他眸中陡然变得犀利，语气中也多了几分阴沉：“说。”
无生在旁打量着这一切，并不开口。
郑良拜了一拜，才缓缓张口：“容臣回禀，王上离开南荣的第三日夜里，有人买通了狱卒，想毒害陆景，此事被臣安排的眼线及时发现，陆景并未受害。臣已秘密将这人扣押，准备审问一番，可——”
“继续说。”韩屹此刻的神情很是可怖
郑良有些踌躇，语气中有几分愧疚：“可那人趁臣一时不备，自刎而死了，王上，是臣办事不力，请王上降罪！”说罢，他俯下身去，重重的叩了一个头。
韩屹听了这话，脸上阴暗的神情未变。
半晌，他缓缓开口：“爱卿请起，此事不能全怪你。”
“如此看来，陆景一事，果真另有隐情。”韩屹微眯着眼，眸中思索着，眉头皱了起来。
无生摆摆手，面容和缓轻暖：“先退下吧。”
郑良有些诧异，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无生，又瞥了一眼韩屹。
这人，竟代替王上下令？
即便他是风月阁的首领也好，就当真能僭越至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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