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五爻

　　面对樨的挑衅，鸡鸣还是一副木桩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他抬脚把弓箭给踢了回去，出声道：“不好意思，箭术的话，我不方便。”

　　樨立即瞪大双眼：“好哇，你想反悔！”

　　“不，”鸡鸣淡定地从斗篷下面露出自己的左臂，“我只有一只手。”

　　樨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七分：“啊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鸡鸣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樨的道歉。

　　毕竟独臂怎么射箭呢？

　　这时雪垠站了出来，质疑道：“太狡猾了，既然无法射箭，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提出来？你是不是看到樨三发全中所以心虚了？居然还找这种借口，斗篷那么大，谁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右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脱下斗篷让我们看看应该不要紧吧？”

　　“对啊，斗篷那么大，完全可以藏起另一只手！”之子明白过来。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快验证一下你的理由？”有人赞同，雪垠更是上前一步，对鸡鸣冷笑道。

　　鸡鸣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刚要开口，樨就先说道：“算了，你们别这样了。哪有人为了这么点事情就推说自己残疾的？鸡大叔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相信他！就算是独臂也不会影响实力的发挥，我们可以比点别的。这次就不算了，本来箭术就是我最擅长的，我赢了也不公平。”

　　鸡鸣颇为欣慰地看向樨：“我只有一只手，但这不代表我完全无法射箭。谢谢你愿意相信我，维护我。为了表达谢意，我们合作吧，我会向你展示我的实力。”

　　“什么？”樨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怎么个合作法？

　　“固定好你的弓。”鸡鸣难得一笑，樨照做以后，他出手拉开了弓弦。

　　“你还没……”樨想提醒他忘记搭上箭矢了。

　　鸡鸣打断了他：“不需要箭，你瞧好了。”

　　他拉满弓弦，旋即松开，弦身发出铮地一响，正颤动之际，远方一只海鸥就应声落下，掉进了海里。

　　那只海鸥，比樨射中的飞得还要高、还要远！

　　然而鸡鸣连箭都不用就把它射下来了！

　　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其余的人也惊愕不已。

　　等反应过来，樨两眼放光，拉着鸡鸣追问道：“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白痴，肯定是用‘惊弓之鸟’作幌子罢了。”雪垠对樨冷笑道。

　　雨散反驳道：“这么远的距离加上其他声音，你确定海鸥听得到？就算听见，你说隔那么远谁看的出那海鸥受伤了？”

　　“那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雪垠涨红了脸，冲雨散说道。

　　雨戒无奈地打圆场：“别争论了，还是听鸡先生怎么解释吧。”

　　“哼，左不过是故弄玄虚。”雪垠噜苏一句，别过脸去，眼睛却看着鸡鸣。

　　鸡鸣不急着回答，反问樨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是风？”樨试探性地问。

　　鸡鸣点头，总算没继续卖关子，毕竟一堆人都快急死了：“答对了一半。这是巽象五爻虚空天使，主要靠的是气流。”

　　“五爻！”熟悉阴阳秘术的众人又一阵惊讶。

　　秘术用初（一）爻、二爻、三爻、四爻、五爻、上（五）爻来划分等级，天赋不错的人穷极一生也只能使出五爻秘术，而且等级越高需要的聚气时间就越长，消耗的浮气也越多。相对应的，被打断反噬的风险就更大了。就算天赋过人，能够突破到六爻，五爻秘术也不是想用就用的，鸡鸣如此轻巧地使出五爻秘术，足见其实力之强悍。

　　至于樨他们，即使是月观实力第一的樨本人，到现在撑死也就达到三爻，而他这个年龄已经算是巽象的高手了。

　　“现在你们相信鸡先生的实力了吧？”

　　乞烛这时候才说这种话，鸡鸣压根不买他的帐。

　　樨闻言更加不肯放过鸡鸣了，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太少了，他忙请求道：“鸡大叔，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是巽象传人。”

　　“这个嘛，四爻以上的秘术，主要是靠个人的悟性，你看上去不很聪明，还是算了吧。”鸡鸣摇头拒绝了他。

　　樨不由黯然，曾经天才班的教授砚之那句无数遍重复的“朽木”之辞，此时也在他脑海不断盘旋不下。也许鸡大叔说得对，他的确是块烂木头吧。

　　但是！

　　那是在理论上好不好？

　　他抬起头不服气地瞪着鸡鸣，要是他悟性差，哪里来的实力最强？要是他悟性差，这么多年连个巽象指导老师都没有他怎么学到三爻的？要是他悟性差，他哪里有底气在这里挑衅他？

　　如果这是拒绝他的理由，那么，他不接受！

　　“我能行的。”

　　樨一字一句地回答鸡鸣，脸上充满了对自我的肯定，气势丝毫不输对方，幽绿的猫眼熠熠发光。

　　鸡鸣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这不是光靠什么‘努力’、‘毅力’就可以的。”

　　“但是，天赋和智力没有关系。”樨坚持与鸡鸣对视，终于鸡鸣退步了。

　　他移开了视线：“好吧，在任务结束后，我会教你。不过，能不能学成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樨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如果他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翘上了天。

　　鸡鸣见已服众，又招呼他们回屋商议，樨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大有得意忘形之意。

　　阴阳海西域，即别洛东海区域，针对忘筌村附近所探测出的顼脉分布密度，结合种种因素考虑过后，乞烛决定好探查区域。此时分发在各人手中的，就是这次任务专用的海图和地形剖面图解。

　　乞烛一一布置完毕以后，宣布即刻启程。

　　海面上风平浪静，完全没有传说中那么险恶。

　　兴许是终于能够学习五爻秘术的缘故，又或许是坐船的新鲜感，樨兴奋地在船上跑来跑去，让有些晕船的菍子看得羡慕嫉妒恨。

　　乞烛指挥浮月召唤出来的两只黑猩猩把两桶东西搬出来，招呼道：“嘿，别乱跑！过来这边领取潜水设备！”

　　樨马上嗖过来，打量其中一只木桶内的物品。

　　那些东西被泡在海水中，像是某种带壳的软体动物，樨觉得很像螺蛳，但从壳中伸出的却是许多须状物，在水下缓慢蠕动。

　　另一只桶里有许多大蛤蜊，不过全是死物，桶里也没水。

　　“这是什么？”樨指着“螺蛳”问。

　　乞烛等所有人到齐，从桶里抓上一只“螺蛳”，介绍道：“这两样东西都是人手一样，可以减轻潜水作业的难度，时间关系我们没时间训练你们潜水了，所以要靠这些特殊装备。这是水下协助呼吸用的扁海螺，潜水者称之为‘活鳃’。用法很简单，活鳃会自动将触须卷入你们的呼吸系统，通过提炼氧气供应你们的肺泡呼吸，并吸收二氧化碳等产物。刚戴上时肯定有些不适应，不过过段时间就好。不用‘呼吸’就能呼吸的感觉很特别，你们一定会终身难忘。”

　　他说着，把活鳃扔到樨手里，樨看着那触须觉得很眼熟，雨鹙在边上也认出来了——这和他们在映月湖底遇到的怪物嘴里的触须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个，是我们高价购买的。”乞烛又踢了另一个木桶一脚，从里面抓出一只大蛤蜊，用指甲撬开，只见蛤蜊壳内装着一种晶黄的膏状物。他刮了一指头下来，解释道，“这个是蛤蜊油脂和海蛞蝓、马尾藻、鲛人脂膏等物制成的蛤蜊膏，可以抵抗水压，有效时间因人而异，约十小时至二十四小时不等。”

　　樨拿着活鳃看了一会儿，为难道：“这不是不适应，应该去掉一个字——是不适才对吧？真恶心！”

　　“少废话了，待遇这么高还挑三拣四的。蛤蜊膏抹在皮肤上，一定要抹遍了，否则谁呀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至于潜水镜、耳塞和其他设备，过后我也会发给大家。额……樨你还想说什么？”

　　乞烛几乎是瞪着樨说话了，可惜墨镜之下谁也看不到他的眼神。

　　樨还没说话，忽然间海流方向急剧变化，船身不稳地左右晃动起来，似乎随时都要侧翻，众人脸色皆是一变，纷纷找地方抓牢。

　　樨翻身跳到桅杆顶部，感受了一下气流，大喊道：“风向也变了，空气湿度在不断增强！”

　　“大家不要慌，我和乞烛都是坎象传人，我们试着控制局面！”雨戒大声道，忙着与乞烛配合操纵局部海流的变化，以保持船身的稳定。

　　很快船就被稳住了，即使肉眼可见海中乱流肆虐，船身也稳如搁浅。之子和浮月都松了口气，朝着两人感激又佩服地笑笑。

　　“幸亏雨戒和乞烛都是坎象高手啊。”樨坐在桅杆顶端，放松地笑道。

　　他话音未落，砰砰连着几十声巨响，船四周的海水炸裂上冲，同时联合成一个整体，船只瞬间被困在了圆柱状的巨大水牢中。这下子，船确实稳定了，但稳定了也不代表一定不会沉没。

　　“这是什么东西？”樨眼睁睁看着高过桅杆的水牢，连阳光都被遮挡，大船困在一片阴影之下。他心中有迷茫，也有畏惧，而在甲板上同样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的少年们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但是他更早地收起了心中的疑惧，神情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如果在这里就慌了，到时候又要怎能顺利进入北阁？

　　阴阳海到底是神之海域，不出一点幺蛾子才显得奇怪。

　　他紧盯着不断流动的水牢看，希望看出什么猫腻。仔细看来，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单纯的水墙，里面黑影重重，上下游动而不受水流控制，显然是活物。很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制造了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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