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南：怎么能让她不哭
“林莫晚不方便找你，也是因为你要结婚了，你听完了多少给点态度？是相信这话还是不相信？”陶桃问我。
“我们要去别的地方，抱歉，不能送你回市区。”我心里在做了一番衡量之后开口。
助理打开车门，陶桃一边尴尬的被拽了下车一边伸头问我，“什么啊？表个态吧！反正我是告诉你了，防不防着是你自己的事儿了。”
我仍是不语，关于这件事一个字未说。
回市区的路上经过高架桥，周围是大片海域，车上，我双腿交叠坐在车后排座。
我的手里，一直摆弄着手机，看一眼放在一边，又看一眼，又放下，反反复复如此。
可是这一路上，并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打开车门，我迈步下车，眉头蹙起，回头望了一眼公司大厦前的街道。
我是傻了吗？才八点十几分，林莫晚，这个时候还没来公司上班吧……
而且，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再来上班了吧……
这个时间的阳光照在我的五官上，舒适度正好，掩藏不住的疲惫在眼神中蔓延，孤独，落寞，许是因为感情有了缺口。
人的快乐多半建立在生活中大小事上，我的快乐无疑也是如此。人说，只要明日天会亮，总是会有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好事被你遇见赶上，可是多个夜里等到黎明，我并未看到美好，哪怕只一秒。
我伫立在那个楼层那个位置，等到街上她的身影出现，如同之前每天站在这里看着她来上班的日子无异，可是，八点四十，过了上班时间，还是不见她的影踪。
我九点二十的时候离开那，回到二十六层工作，除了工作忙碌，无法静心。
陶桃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我故意不做任何回应，心里其实存着私心，陶桃肯定会把这些都描述给林莫晚听，然后，她知道我这个反应，可能会忍不住自己着急地跑来找我，亲自跟我说。
可是，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还是我伤她伤得太深？
登记注册这件事延后再办，本来周家是不同意的，但是因为工地最近接二连三出事，当然，这出事，也不是大事，都没伤及人命，只是一些小事，不过让媒体多报道了，然后报道得有些夸张而已。
我答应结婚以后，周雅婕还是不放心，也许，更确切地说是周承业那个老狐狸不放心。对于结婚这件事，一直都是他们比较着急，找上门来也是预料之中。
“昊南，结婚的事……”周雅婕看着我，有些忐忑地问道。
“刚说了结婚这事，工地上就天天出事，这么下去公司还要不要开！这次是工地出事，下次该是你了！”我爸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狠狠地拍在我面前。
我爸这话我没在意，只是有些疲惫地伸手捏了捏眉心，“结！这婚必须结，你们要是着急，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注册登记。”
我说完拿着手机准备离开，却被我妈一把拉住，“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要命了吗？这些天出的事还不够多吗！我得给你找个大师算算，在这之前你千万别胡来！”
“妈，没那么迷信，结婚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一脸不耐。
我妈突然强硬地拉住我，扯着不让我走，眼眶发红地看着我，“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拿自己的命当儿戏，你要气死我吗！要我给你跪下才能答应吗啊？”
我妈说着真的弯腰要跪下来，我爸过来一把拉过她，“别胡闹了，家里还有客人。”他说完叫了保姆搀着我妈上了楼。
我爸叹了口气，对一脸尴尬的周家人说，“要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最近事儿确实有点多，也不怪小南他妈多想，总归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吉利最重要，现在这么急着，到时候万一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这个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再给你们个答复，雅婕，你看怎么样？”
周雅婕这个时候还想张口说什么，被周承业阻止了，那个老狐狸笑着点了点头，一副赞同我爸说的的样子。这件事就暂时先这样。
后面我妈叫上我跟周雅婕去找了寺庙的师父帮我们合了合，结果当然是不太好，大师说破解的办法，就是可以先办仪式，至于登记注册肯定不行，要一年以后。
“一年啊……”周雅婕轻声道。
我闻言皱了皱眉，“不用等一年，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回去以后，两家人把这事大概说了一下，最后还是我爸拍板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点总没错，最近报纸电视上天天都有秦氏的负面报道，流年不利一定要注意。
周家人也答应，这种情况，他们要是还坚持的话，大家的面子都过不去，周承业不会那么做。
送走周家人之后，我接了顾炎则打来的电话，要出去一趟，路过我爸房间的时候，我想了想，进去，“爸，今天谢谢您。”
“儿子跟老子，客气什么。”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要出去？”
“嗯。”
“在外面办事，多留几个心眼。”
我点头，不再多说，转身下楼。
顾炎则几个人找我是说高利贷那边的情况，其实一开始这个不在计划之内，但可能周承业才是真正的流年不利，他的公司会出状况，倒是我没想到，这算是意外之喜，可以让我们的计划事半功倍。
这个消息还是多亏了陈曼和刘国栋我们才能提前知道，早做准备，诱他入局也是迟早的事儿。
“他现在是没这个想法，但总能逼得他最后不得不走上这条路，这就要看我们怎么操作了。”顾炎则说完，又转头看向我，“你跟周雅婕，不会要来真的吧？”
“不会。我们不会登记，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永远都不会登记。”我手里摆弄着手机。
“那就好，不然我都得看不过去替林莫晚那小丫头打抱不平了。”顾炎则哈哈一笑。
乔振林瞥了他一眼，“难得让你这个放荡不羁的人都看不过去了，也真是不容易。”
顾炎则踢了他一脚，“小爷我只是没碰到对的姑娘，碰到了爷也专一一回让你们看看。”
“别让我们看，给你爸妈看看就行。”乔振林说完又看向我，“不过，她是真伤心了，有时间能说的跟她说说，别让她这么难过了。”
我听他这话，没说别的，只是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人家媳妇你关心什么，跑了也是他自己的事儿。”顾炎则看着乔振林哼哼道。
乔振林皱眉看了他一眼，“别挑事儿。”
是挑事儿吗？他对林莫晚的关心，比周雅婕都多了。也许是我想多了，我承认，毕竟在遇到一切跟林莫晚有关的事儿上，我会变得很敏感。
……
要出国跟周雅婕举办仪式的前一天晚上，我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但也只是短短几个字：明天我要走了。
我知道，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发完之后，我把手机拿在手里，一刻不离身，反反复复地查看，等了许久，却没有一个回复。
要她回复这样的短信，算是强人所难吧，可是，我就是想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想的，我想知道，她的消息，哪怕是跟我闹，发脾气，打我骂我，也好过现在这样……
我不知道她家人是否在家，总之我来了，站在她家门外，烟一支接一支吸完，楼道里许多烟蒂，夜，只有我一个人徘徊在外，站在门外，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她睡了吧？一定是睡了吧？也许多余发短消息，可是总觉得，该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等了数个小时，没有回复。我万分苦恼的用手臂撑着这门，闭上眼眸，蹙起眉头，很累很累，额头轻抵在手臂上，还好，还好能够感觉得到她的气息。
在外面楼道呆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不得不离开。临上飞机的时候，手机还是没有一条消息，我关机，上了飞机。
等我在那边落地开机的时候，手机提示有一条消息，我打开一看，是她发的，短短的消息，只有一个内容，一个哭的表情。
她一定很难过？她很懂事，懂事的叫我心疼，是否懂事的没有大哭，只是如同手机里发过来的表情一样，只是眼睛眨巴眨巴，嘴唇紧紧抿起，控制着自己不哭？
却戳进了我的心里，突然我迈开腿往边上走去，周雅婕跟上来叫我，“你去哪里？”
我没理她，只是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回应我的却是一阵忙音……
她应该很伤心吧，她现在是不是在哭呢？有没有人陪着她安慰她？她……我强硬阻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不然，我会疯掉。
只想赶快结束这该死的仪式，马上回去。
这是一场没有亲朋好友参加的婚礼，大多都是周家那边的宾客，我这边几乎没有宾客，乔振林还有顾炎则他们那帮朋友，一个也没来，除了我爸妈，连奶奶也没来。
奶奶一直在跟我赌气，气我这个孙子，她很喜欢林莫晚，我不知道为什么，也问过奶奶，明明她们两个也没接触很多，而且那几次接触也都是惊世骇俗的，第一次，是那丫头从衣柜里滚出来，差点没把奶奶吓晕过去，还有一次更离谱，直接被奶奶撞见我们两个……
这么糟糕的遇见，不知道奶奶为什么那么中意她。
“你奶奶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要多，看人的眼光更是不用说，小晚那孩子一看就是个老实善良的好孩子，而且，奶奶也喜欢她那个性格，心思纯净，没有啥坏心眼，”奶奶看我一眼，“至于雅婕，奶奶之前就说过，你们两个合不来，她太大小姐脾气，没有小晚好相处……”
对于我跟周雅婕，还有我们家跟周家的事，一直都瞒着奶奶，所以她一直在为我抛弃林莫晚娶周雅婕这件事生气，我也没跟她多做解释，毕竟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接到她发来那个只有一个表情的消息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回来之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她，并且，这里面也需要她的参与。
可是，所有的情况都在预料之内，也按着我们预定的方向发展，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会算漏一件事。
她怀孕了，当刘哥告诉我他怀孕的时候，巨大的狂喜让我甚至来不及听完他余下的话，就掏出手机，一边往外跑一边打电话。那边，她的手机却传来关机的声音。
刘哥追上来，看着我，张了张嘴，还是说出了后面的话，让我一瞬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前一秒，我知道我要当爸爸了，可是后一秒，却告诉我，孩子又没了？
我的眼眸立刻变得戾气深重，情绪激动却压抑地揪住刘哥的衣服，一字一顿地，“到底怎么回事？”
“您先冷静点。”刘哥看着我开口。
冷静？我没法冷静！去他妈的冷静！小晚呢，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连想都不敢想，我都这么难过了，她是不是要哭死了？
我不敢问刘哥一句关于她的话，我不敢知道，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曾经走在街上，出差途中，见客户，谈生意的时候，会碰到很多人，每次看到小孩子和自己家大人在一起互动，长着相似的眉眼，天真的笑的时候，我都会想到林莫晚，想到如果她给我生一个女儿，会是什么样的？她肯定要像林莫晚多一点，是她的小翻版。我会不会也像有的爸爸那样，把女儿宠上天了？
我想过这么多，喜欢女儿，想要一个女儿，可是真的当女儿有可能来的时候，我却失去了她。
林莫晚呢，她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偷偷想过孩子的问题？虽然孩子来得是个意外，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太合适。
可是，听到刘哥跟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真的是欣喜若狂的！
“林小姐是从家里小区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抢劫的，把她包抢走了，她去追的途中出的意外。”
“意外？这是意外吗！”我嘶哑着嗓子低声喊道。
“一个好好的小区，而且还是白天出这样的事，你跟我说是意外？”
刘哥依然平静地开口，“确实是意外，您可能怀疑是有人以这个为幌子借机加害林小姐，我都让人查过了，那几个人就是个普通小贼，是派出所的常客。况且……”
“况且什么？”我烦躁地道。
“林小姐自己也不知道她怀孕了，就算有人想加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理由比她自己清楚……”
我摆摆手，没有再让刘哥说下去。浑身的无力感冒上来，原来，她事先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醒来却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我的小晚，我心里悔恨得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
我不敢第一时间去看她，打电话问了我姐，流产的人需要注意些什么，打完了电话，我更不敢去了，我怕会弄哭她，姐姐说这个时候她不能哭太多，有可能会哭坏眼睛。
我只能趁她睡着的时候去看她，她睡得很不安稳，一直皱着眉，夜晚这个时候，病房里很安静，我轻轻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她缩在床上，很小很小，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我小心地走过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轻蹲在床边，看着她，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消瘦了不少，是最近被这些事情折腾的吗？还是因为失去孩子身心剧痛，所以才这么憔悴吗？
她的眼睛上还挂着泪珠，睡前还哭过吗？现在睡着了，还皱着眉，是梦到孩子了，所以伤心了吗？我就那么看着她，指尖一遍遍地描摹她的眉眼，心里又想到了那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孩，会不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孩子，宝宝……”她突然呓语出声，眉头皱得更紧，轻声地哭了出来。
我赶紧轻轻地拍这她的背，一遍一遍地，可是还是没法让她安静下来，我低头凑近了她，才听到她嘴里说的是什么。
她说，“宝宝，别离开妈妈，是我对不起你，都怪妈妈太粗心大意，不知道你来了，宝宝，原谅妈妈一次，别走好吗？宝宝……宝宝……”
她嘴里反反复复地都是这一句话，挣扎着伸手挥向空中似乎想要去抓住什么，我赶紧伸手握住她的手，被她反手紧紧地抓住，抱在胸前，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一样，紧紧地，不撒手。
我心里又是一痛，干脆脱了鞋躺在她身边，轻轻拥着她，拍着她入睡。我从来没有哄过人入睡，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抚她，轻吻着她的额头，她在我怀里动了几下，渐渐安静下来。
只是还是小声啜泣着，我伸手拍着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不哭，姐姐说了女人这个时候不能流泪，要格外注意，怎么办？
怎么才能让她安稳睡觉，不再哭泣？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拿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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