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一瞬间有多长。
生死一线间便是走马观花的一生。
锦浮眠本来都觉得自己来年就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却于须臾间被人一把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身前的攻击被另一股力量骤然弹飞。
身上压力骤然消散，充斥着杀意的气息被清新的灵力冲散，空气里压抑不住的喘息突然响起。
“大胆狂徒，敢伤我宗弟子。”
声音稳重，徐徐有力，当真如泰山压顶，平了浮波万澜。
这熟悉的声音一入耳，锦浮眠顷刻睁了眼睛，泪汪汪哭诉道：“文长老，咱下次能不能不要掐点救人啊呜呜呜。”
本是表情肃穆的文长老不禁眼角一抽，还是将两个满身是血的小孩牢牢护住。
文长老神情褪去悲悯，如水面浮冰冷然无情：“找死。”
男人被其散逸的灵力所击中，身形后退了几步。
面色颓然而苍白：“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都该死……”
既然有了人撑腰，锦浮眠说话也硬气许多，有仇自然当场就把漏掉的仇恨给瞬间补上：“恃强凌弱的结果被更强的吊打，足以流传千古的笑话不是吗。”
男人面色变了几许，神情终归款然：“你这是打算跟我同归于尽。”
随之全身灵光大盛，灵力暴涨，男人周身的空间扭曲的不成样子，肉眼可见其疯狂的压迫感。
文长老面无表情道：“惊栖，看好她，让她少说两句。”
纪惊栖点点头，把人往自己怀里压了压，音调飘忽道：“少说两句。”
锦浮眠仿佛这才记起些什么，忙忙抬头，果真看到他一脸鲜血淋漓的模样。
心脏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的纠紧了起来，万般滋味堵在心头。
“药，药呢？”
锦浮眠自言自语着找药，眼睛逐渐湿润起来。
纪惊栖摇摇头，安慰道：“无事，左右不过被划了几刀，死不了。”
“脸很重要啊。”锦浮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在那里颠三倒四说道：“你也就一张脸能看了，懂不懂啊你……”
“你很嫌弃？”
纪惊栖说着，握着她细白的手腕，带着她手上沾药的手帕直接敷在了脸上。
浅色眼眸盛满明媚天光，流连着映出少女的影子：“这样，行吗？”
轰——
脑袋一懵，锦浮眠条件反射立刻抽出手腕，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
空气静了一瞬。
有什么东西被碾碎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斗法中传来。
微妙的贴合情境。
锦浮眠对上他不敢置信惊疑不定又莫名小心翼翼的神色。
她听到自己充满掩饰的冷酷无情的声音：“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却不想下一秒就被骤然撕裂。
“待着就待着，不要打情骂俏。”
文长老的话轻飘飘从高处落下，稳重的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锦浮眠表情有片刻龟裂。
纪惊栖呼出一口气，下巴撑在手心上，掌侧半遮着勾起的唇角，只显露出一种淡漠而无辜的神色。
锦浮眠抿着唇，神情绷紧的看着前方的打斗，精神颤巍巍绷成一线。
就于极度的紧绷中忽然灵光一现，锦浮眠忙忙往某个方向看去，口中喊着：“周忆人呢？”
纪惊栖一惊，转头看去，果真不见了那人踪影。
下一秒，两人只感觉身边温度骤降，现出个幽灵般的影子。
“不要以为长辈来了就万事无忧了啊。”音色带着些儒雅的柔和，周忆笑容淡淡。
在此之前，锦浮眠已经做好了准备，指间符箓随风摇曳，又转而立直于手中。
双指转动，符箓现出个清晰的字面，灵力化作火焰，遇风而长，炽热灼烧。
“开什么玩笑。”锦浮眠眼眸映着澄明金火，浅浅绽放，“我从头到尾都防着你呢。”
话落，相击之处强光大盛。
于灼眼难见的金光处，骤然蜿蜒而出五条锁链，既快又狠的将周忆再次捆成一团。
周忆脸色木然，一副无谓了的态度，面朝天空，语气平淡：“我的任务完成了。”
锦浮眠猛地抬头，只看到天际一抹流光消逝。转头，再看着文长老，眼神审视。
文长老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这不是你们太弱，担心你们吗？”
“可是他跑了。”
“万一他要鱼死网破，这不是怕来不及吗。”
“可是他跑了。”
“事无绝对，更何况月有阴晴圆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看淡了就好。”
“可是他跑了。”
文长老顿了顿，还是悠悠然回道：“说点别的行不行。”
锦浮眠考虑了一下，十分诚挚道：“可是您比较强。”
文长老：“……”
你还是闭嘴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前看。
锦浮眠踢了踢不远处的周忆，表情换做一副阴沉模样：“既然你在这阵法中没事，那么就并非魔修也并非鬼修，说说看，你是谁？”
周忆表情懒散，丝毫没有方才的狠辣样子，仿佛地上躺的不过就是一个翻不了身的咸鱼而已。
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开始摆烂了是吧。
锦浮眠冷漠掏出一张符箓，明白白写着傀儡符三个字，毫无收力的往下一贴。
周忆被这一拍弄的差点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眼神惊恐的看着她。
粲然一笑，锦浮眠撑着下巴，毫不客气道：“为何帮他？”
“我们这一行，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嗯？这一行？
锦浮眠在以往确然听说过黑市中有这种职业，只要钱给够，天王老子也给你干下来。
不过她惯来遇不到，此时见到个活的，还颇有种瞧见珍稀动物的即视感。
周忆被她的眼神看的恶寒，缩了缩身子。
见此，纪惊栖在旁咳了声，面目平静。
锦浮眠立马正经起来，问道：“你们不是计划失败了吗？为什么还要助他逃跑？”
周忆眼睛微亮，神情平静：“雇主说了，助他逃跑，全款不退。”
淦，要钱不要命啊。
锦浮眠对他莫名有些肃然起敬，但还是不住讽刺出声：“就这，你有钱挣，也要有命花啊。不然你赚钱图什么，图散财童子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就如此。”周忆一副你不懂，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娃娃说什么的表情，露出一种宛如看一个智障的眼神。
锦浮眠被看的不急不恼，悠悠道：“我付你双倍，你难不成还会当场反水不成？”
周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肯定道：“凡事皆有可能。”
“谁人话。”
锦浮眠打了个响指，纪惊栖相当上道的在后面握紧拳头一拳打碎了大面墙壁。
灰尘簌簌的散满了整片空间，足以可见其齑粉的细腻。
于此威胁之下，周忆毫不屈服的挺着胸膛，斩铁截钉道：“我会。”
锦浮眠比了个极其友善的手势，微笑道：“本小姐穷的与钱绝缘，你在想桃子吃。”
周忆不懂，但是在傀儡符加持下十分诚恳道：“桃子也行，我可以倒卖的。”
呵，中间商赚差价，而且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很不懂的人沟通真的好难，锦浮眠略是无语的想着，还是纪惊栖好，连蒙带猜也能说上几句。
“算了，为了你以后不被有心人利用，为了今后的世界和平，我送你一程？”
锦浮眠自顾自说着抬手，丝毫没有听人意见的意思。
周忆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慌忙道：“我可以给你们相应的情报的，就比如这次……”
“我知道的。”锦浮眠停了手，表情认真的回复，“那宴会场中本是化魔噬形阵，专门吞噬魔修，提高修为的。”
比着邪门歪道还要邪门歪道的阵法。
“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其中缘由……”
锦浮眠容色极佳，专注着看人的时候无形的有种乖巧的姿态，看上去天真烂漫。
可这等懵懂娇憨的小姑娘口中说出的话简直人间清醒：“吞噬正道风险太大，吞噬魔修谁会管这种破事。可是这种阵法本来就是禁术，吞噬到一定程度后直接化魔，修为变都不变一下的，多简单啊。”
抬起一根手指，锦浮眠笑道：“所以我猜测，那狗……苟且之辈之前定与魔修有着长时间的联系，否则金丰城的地形很难被不熟知的东西在短时间内摸的如此清楚。”
周忆额角微有汗渍，问道：“证据呢？”
她抬了下巴，示意纪惊栖解释道：“对于被魔修损毁的城市，照例是有补贴的。因而与一群长时间联系的魔修约定好分成，‘精准控制’住城内的伤亡，就能吞吃一大笔钱。”
锦浮眠接着道：“但补贴终有入不敷出的时候，这个时候，那群傻……杀意难除的魔修就是一群多余的害虫。如此一来，化魔弑形阵就派上了用场。”
“斩妖除魔，又是一笔奖励的钱财。”纪惊栖神色冷漠，无情说着台词，“常年合作，魔修很难生出戒备。”
锦浮眠总结道：“但是他还是翻车了，不然魔修也不会突然攻占城池。”
纪惊栖再次补充道：“翻了，但还没完全翻。毕竟他最后还是偷了化雾草把魔修鬼怪全部困在了城内，并且联系上了你，试图再用化魔弑形阵炼化妖魔邪祟，增长自身修为。”
文长老听的十分欣慰，慈爱的目光止不住看向自家的小辈。
周忆宛若杠精附体，道：“魔修历次来犯，城内百姓竟然还无所察觉。”
锦浮眠呼出一口气，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意味深长道：“这不就是那苟且玩意的高明之处了吗？精准破坏，不伤及人命与财产，得到的评价只会是，‘我们城主威震八方，护佑一城平安’，名声怎么不好？”
周忆终于闭了嘴，眉眼恹恹。
静默片刻，接着还是道：“还有一件事？”
锦浮眠想着，我都猜到这程度了竟还有遗漏掉的事，不可能吧？
但还是示意了对方开口。
周忆得了许可，缓缓说道：“其实我也被魔修雇佣了。”
锦浮眠：“……！！！”
实乃人才也！
“没用的信息，还是杀了吧。”纪惊栖抬手，眉眼带笑。
“等等等等，反正雇主也死了一个，我可以把钱给你的。”周忆抬头看着锦浮眠，眼神坚定，“我知道的，你为了贿赂魔修花了不少钱吧，这笔钱可以补偿你的损失，甚至还能让你大赚一笔。”
不过弹指一挥间。
锦浮眠忽然抓住纪惊栖的手腕，眼神于平静之下波涛翻涌：“他的信息还是有用的，我觉得可以留他一命。”
纪惊栖看着她整个人都散发出金钱的光芒，又看了看脸色黑如锅底的长老。
坚定不移道：“好。”
文长老缓缓露出一个笑。
小崽子们当我不存在，回去作业试炼任务训练不让你们哭就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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