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小时候的杀气已经被时光带走，如今的萧羽驰自认变得十分温和。

        照片后面有每个人的名字。

        不翻过去看，也记得她的名字。

        秦墨婷。

        怎么会忘了她呢？

        在幼儿园被几个男生围着嘲笑没爸妈的时候，是她站出来替自己出头，还去叫来了老师。害得萧羽驰只好把自己的拳头收起来，没机会试试老张教自己的拳法。

        也是她，在没人跟萧羽驰玩的时候，主动找萧羽驰搭伙。

        整个幼儿园时期，在秦墨婷的庇佑下，萧羽驰没被人欺负，也没机会欺负别人。

        直到上小学，秦墨婷转了学。没有她护着，又总有人来欺负萧羽驰，有出言不逊的，也有直接动手脚的。对出言不逊的人萧羽驰并不和他们对骂，对动手的人萧羽驰直接给对方吃拳头。有次把一个男同学的脸打肿了一块。

        然后被叫了家长。

        奶奶给对方家长道歉，回家却没有责骂她。

        去见老张时，倒是被他教训了一顿：教你拳脚功夫不是让你欺负别人的。

        萧羽驰倔着不解释，也不认错。

        然后老张话锋一转：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要忍。下次不要犯蠢打人脸，我有的是法子治他们，想不想学。

        萧羽驰笑逐颜开，当然要学。在老张的魔鬼训练下，萧羽驰的拳头越来越硬，也学聪明了，用了他教的法子，对方果然不敢告诉老师和家长。从此她在学校横着走。

        再次见到秦墨婷是几年后，在首都舞蹈附中招生时。萧羽驰本来没兴趣学舞蹈的，是被老张强迫着报名。他说如果能得到招生老师的肯定，说明你身体资质是可以的。

        不情不愿到那面试时，猝不及防见到她，她已经初显少女身形，依稀亭亭玉立的模样。

        而萧羽驰，看着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她，像照镜子一样看见了自己。自己脸上明明没有脏东西，却总感觉像是刚在地上打完滚一样，灰头土脸的。

        当时打遍全校无敌手的萧羽驰面对眼前这个弱女子突然犯怂，不敢上前和她叙旧。倒是秦墨婷见到萧羽驰很是惊喜，全然没有多年不见的隔膜，上来就熟稔地拉着她的手鼓励她一起加油，这样就可以一起到首都上学了。

        那一刻萧羽驰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本来也不是个多话吵闹的人，但这会就是感觉自己很安静很安静。这种安静甚至延续到她落选回学校。

        回学校后萧羽驰突然转了性子，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嚣张，不再当校园小霸王。不过她名声在外，倒是没人敢再惹她。上初中高中也十分低调，从来不和别人动手，也没人知道她会点功夫。

        原来只有一个录取名额啊，还妄想和她一起被录取呢。早知道就不哭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后来应该顺利入学，现在也毕业了吧。好久不见了。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还认不认得自己？会是天之骄子吗？自己和她会不会已经是云泥之别了？或许早就是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夹带着不小的风声。

        下雨了。

        萧羽驰放下照片，去关了窗。

        奶奶已经到家，萧羽驰却被雨困住，在爷爷奶奶家过了一夜。

        第二天出门，步行去老张家。

        雨停了，地面没干。

        黄黄绿绿的落叶，密集铺在湿漉漉的马路和人行道上。

        九十年代的老小区，不存在门禁，也没有电梯。萧羽驰轻车熟路走进某栋某单元，走楼梯到顶楼。

        606的门虚掩着。

        老张在家？

        还是遭贼了？

        抬起手，打算敲门。

        指关节还未碰到门，门从里面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一件中式白衬衫，扎着丸子头。

        应该没有贼会大大方方给人开门吧？

        不是贼，也不是老张，是他儿子吗？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有儿子。

        “我等你好几天了，你总算来了，张门。”年轻人见到萧羽驰双眼放光，难掩兴奋。

        他眼中的兴奋让萧羽驰想到守株待兔多日终于等到自投罗网的兔子的猎人。

        他叫她张门？

        离谱。

        她和老张的性别和年龄天差地别。

        这说明他在找老张，但没见过他人？可他为什么会在老张住的屋子？私闯民宅吗？

        不管怎样，萧羽驰首先解释：“我不是张门，张门是个男的，老头。”

        年轻人笑了一下，完全不是认错人的反应，“进来说。”他向萧羽驰发出邀请。

        萧羽驰心有疑惑，自忖打架还行，也不怕他，进了屋。

        门被他锁上。

        客厅干干净净的。从前老张住这的时候，茶几上总有易拉罐和啤酒瓶，屋里还总是弥漫着一股未吃完的泡面的味道。现在一尘不染，看来他真的很久没住在这里了。

        萧羽驰先开口：“你是谁？你在找张门？为什么在他家？”

        “你可以叫我师山，老师的师，山川的山。我在找你，你就是张门。在他家是为了等你。”他一一回答。

        萧羽驰忍不住皱眉：这人怎么这么固执？我怎么会是张门？

        甚至想掏身份证自证，可惜不在身上。

        “你等会，我通个视频。”师山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向通讯录中的一人发出视频邀请。

        对方接通后，师山把前置摄像头对着萧羽驰。

        萧羽驰：？？？

        你礼貌吗？

        萧羽驰猝不及防和视频里的陌生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也懵了一下。他下颚留着短须，看着比师山年长些。身穿藏青色的道服，也是丸子头。确切来说，是道髻，他很明显是个道士。这样看来，这个叫师山的，八成也是一伙的。

        师山很快就把手机对着他自己，洋洋得意：“看到没有？我找到她了！”

        萧羽驰腹诽：你找了吗？好像是我自己送上门的吧？

        视频里的人唔了一声。

        随后，师山又把手机朝着萧羽驰。

        萧羽驰看到视频里那人召集来一群男男女女，都是穿着和他一样的道服和丸子头。这些人通过视频冲萧羽驰齐齐拱手，并说：“张门！”

        一向淡定的萧羽驰被这架势吓退了两步，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第一个字说的是第三声。不是张门。而是，掌门？武侠小说里的门派掌门？

        什么情况？

        萧羽驰一头雾水。

        视频里一开始出现的人开口：“师山。”

        师山把手机对回自己。

        “看来前掌门什么都没和她说，你和她解释一下。”

        “好的大师兄。不过我的解释方法比较粗暴，但应该有效。”

        师山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视频没有关。他和萧羽驰都入了镜，视频那边的一群人也没散。

        师山冲萧羽驰拱了拱手，嘿嘿一笑：“得罪了，掌门。”话音刚落，他出掌，掌风就朝萧羽驰面门而来。

        来不及细想，萧羽驰脚尖微旋，侧身避让。

        师山继续出掌，连绵不绝。萧羽驰被他的攻势逼退，却只防不攻。

        师山矮身扫了一腿，口中也没闲着：“这一招叫清雪。”

        萧羽驰跳开，蹦到茶几上。

        师山右掌变爪，又朝她一抓，“这招叫捉影。”

        萧羽驰跳下茶几，卫衣的帽兜被他碰到，人没被他抓到。红棕色的木茶几上留下两个脚印。

        第一次听到老张从小教自己的那些把式还有名字。她习武多年，都是偷偷的，连爷爷奶奶都不知道。又因为太平盛世，坏人有警察抓，除了小时候和人打过架，一直没有和人交手的机会，上大学后对练功一事也很懈怠。

        和旗鼓相当的人过招比被老张单方面虐要痛快，她也想知道所有招式的名字。两人从不甚宽敞的客厅打到楼上露台。萧羽驰默默记下师山口中说的招式名字。

        一开始萧羽驰还算游刃有余，后续体力越来越不支，而对方的攻势不减，越打越来劲。萧羽驰虽然底子还在，落了下风也强撑着接招，但慢慢有些招架不住了。

        “停！”萧羽驰被逼到露台边缘，七层楼，说高不高，往下看还是能让人心跳加快的。她双手一摆，“停！我信了，有话好说。”

        交手的这一会，出了一身汗，四月阴天的风吹来，又将皮肤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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